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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畏惧”的母亲

坐月子期间，母亲来照顾我，这让我不由地回想起了往事。30多岁的我似乎又回到了高中以前在家时的状态：不由自主地对着母亲撒娇，躺她腿上，钻她怀里……母亲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她的生活中只有父亲、姐姐和我。只要我们过得好，她便甘愿奉献一切。小时候只觉得她毫无原则，现在看来，她并不是，她的原则就是不惜一切地对我们好。

记忆中，无论春夏秋冬，母亲几乎每天都是四五点钟起床，打扫院子，烧火做饭，刷锅洗碗，洗衣晒被，在家忙家务，出门忙地里活。她永远是家里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睡觉的人。记得晚上还跟着母亲睡时，我最喜欢她给我挠痒了。她的手掌很粗糙，根本不用挠，她的抚摸就相当于挠痒了。儿时的幸福，现在想来好心酸！算算我还跟她睡时她才30多岁，手却已如此粗糙，还裂开了一道一道的口子。冬天的夜晚，我经常看她嚼了花生抹在手上，然后戴上手套，来缓解那些皲裂。

父亲从早到晚忙得不着家，家里家外几乎都是母亲一个人操劳，可是我从没听她抱怨。她总是乐呵呵的，说话声音洪亮，干活时哼着小曲。遇到任何难事，她都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姿态，似乎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我问她：“妈，整天干不完的家务和地里活，你那么累怎么都不抱怨？”母亲又是标志性地不以为然地笑着说：“哎呀！力气是奴才，歇歇它就来！抱怨啥！”“力气是奴才，歇歇它就来”，母亲的这句话，从我听到的那刻起，就成了我在家庭和单位里经常用来安慰自己的“灵丹妙药”——是的，我还年轻，多干点活没什么，睡一觉就满血复活了！

我上高中时住校，当时还没有公交车，回家一趟很不方便，经常一个月见不到母亲。后来有一天，老师通知我，有人来看望我，我赶忙跑到校门口，发现母亲推着自行车，车筐里放满给我带的食物。要知道，母亲当时已经43岁了，我们曾经教过她好多次骑自行车，也没有教会。现在她居然骑了40多里路来了县城。我好奇地问母亲怎么学会骑自行车了，她颇为自豪地回答说是自己学会的，没有让人帮扶。我问：“之前死活不学，这怎么自己主动学了？”她神色凝重地说：“我一个月也见不到你，想你了。你爸又不带我来，我只能靠自己。”是啊，为了见女儿一面，她必须学会骑自行车！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努力了多年都没学会骑自行车的母亲竟然自己学会了！可以想象，她练习时，在家门口的路上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不知摔了多少次。而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母亲只生了我姐和我，在当时的农村，没有儿子会被人说三道四的。所以，舅舅家的二表弟出生后，就抱养在我家，打算给母亲当儿子。这个表弟其实很乖巧可爱，可是因为他的到来，我便不能睡在母亲怀里，得到的关注也变少了，所以小时候的我一直不喜欢他。后来，我家人想通了，管他男孩女孩，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好的。所以在表弟还不到1岁时，就把他送回了自己的家。长大后，又听说在我襁褓之时，一个有3个儿子的家庭与我家交换了我，不过只有几天，终因我家人的不舍又换回来了。这件事情让我的童年、青少年时期都一直处于某种不安中。等我生了孩子，趁着月子里母亲来照顾我，对我百般呵护之时，我鼓足了勇气，很认真地问她：“妈，我到底是你亲生的吗？”母亲被我认真的表情逗乐了，她笑着责备似地说：“怎么不是？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我生你的时候可比生你姐受罪多了，接生婆来了看看说还早，让我做下蹲运动，折腾了一夜没睡觉，一直扶着桌子做运动，第二天人家又来才生下你……”听母亲详细地说着当时的情景，一股幸福感袭来，压在我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我总算彻底放心了，我是亲生的！

母亲对我们姐妹、父亲都是绝对的保姆型。她的世界只有我们爷仨，她的原则就是无原则地照顾我们，保护我们，不受外人意见的干扰，只要我们好就行，不考虑自己。她对人对事豁达通透，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乐观积极，想得开，放得下。每当我遇到困难，我就会想，如果母亲在我身边，她一定是呵呵一笑：“这有啥哩！”她的“无所畏惧”，也正是她的可爱之处。王丽

小女面试

放暑假的女儿破例起了个大早，说是要参加一个线上的实习面试。那是一家互联网公司，也是她为自己设定的毕业后的方向。洗脸、化妆、换衣服、扎头发，不厌其烦，我知道，过一会儿面试结束她还得再洗脸、卸妆、把衣服换回来。真够折腾的，我在一旁偷笑。

女儿端坐在电脑前，面试官出现在屏幕上。了解一些基本情况之后，对方突然抛出一个问题：“如何定义曲风的区别并进行分类？”公司正准备打造一款音乐软件。读商科专业的女儿不慌不忙，侃侃而谈：“首先，可以根据旋律走向不同、调性不同来分类：通常来说，半音偏西域，全音偏东方；其次，可根据节拍类型的不同分类：3/4拍是优雅的小步舞曲，2/4拍是严谨的进行曲，4/4拍最常见，还有些是特殊节拍类型比如6/8拍；再有，根据BPM（每分钟节拍数）和地域音乐的风格也可以进行分类。”对方眼前一亮，立即低头飞速敲击键盘记录下来，显然，她说到了要点。面试之后，迫不及待地让她下周就去报到。

我诧异于她对音乐的理解，女儿炫耀了一通：“这些基本的乐理，学音乐的都知道。”我承认自己绝对外行，咕哝一句：“你又不是音乐专业的。”她说：“这还得感谢妈妈。你可能不记得了，有一次你带我去音乐沙龙听了一场布鲁斯讲座，我就对它产生了兴趣，就去研究，慢慢就知道了各种音乐的类型。”我的确记不得是哪一次了，我只知道她喜欢音乐，所以就要帮助她去了解和体验，根本不知道种下的种子哪一天会开花，或者根本不发芽，我只是本能地这么做了，没想到终于有一天，柳成荫。

常常听到有家长抱怨，孩子不肯把心思放在功课上，一天到晚净想着无用的东西。一个上中学的孩子，特别喜欢画画，花了整整一晚上时间给同学画了一张精美的生日贺卡，兴高采烈地拿给妈妈看，被妈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还有心思弄这些乱七八糟的！”贺卡被撕得粉碎，同学聚会就更别想了。

还有个朋友的女儿，沉迷于听歌唱歌，会一边听耳机一边做功课。眼看高考在即，妈妈百般劝说，孩子不听不理，她索性趁孩子不在家时偷偷把耳机藏起来。女儿回家翻箱倒柜找不到，询问妈妈，妈妈淡定答曰：被我砸了。孩子悲愤质问，为什么？妈妈理直气壮：“我是为你好！现在这种关键时刻，哪能分心！”女儿愤怒地离家出走，发动亲朋好友去找，遍无消息。虽然后半夜女儿悻悻地回了家，但母女之间长时间冷战，孩子后来执意报考了远方的高校。

到底什么是正途，什么是闲心，在这个问题上，大多数家长像是单细胞的草履虫，只有一根肠子一根筋，简单武断，大刀阔斧地砍掉一切无用的枝枝蔓蔓，强迫小树只往主枝生长，多快好省。至于孩子的心情，爱好，愿望，在目的面前，统统不值一提。

想起前几年，女儿迷上了某明星，想花1000多元去购买演唱会的贵宾席位，被我慨然拒绝。女儿据理力争：“我是有点疯狂，但追星就是年轻时候才干的事情，过了这个阶段我就对演唱会没兴趣了。”这句话打动了我，谁都有过青春，那种年轻的纯粹与冲动，值得尊重和珍视。时至今天，我暗自庆幸，没有因自己的粗暴伤害了女儿的兴致与兴趣，让她在学习之余，将自己的爱好坚持了下来，保持了一个完整的人的青春本色。青春之所以可贵，是因为我们还有闲心可用。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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