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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患病之后……

我这一生，给人添了很多麻烦，也幸运地在每个难关路口都得到了别人的帮助，需要感恩感谢的人很多，但今天我只说说丈母娘，她是我此生需要重点感谢的人。

不知大夫跟丈母娘说了什么，她在我这里很淡定，转头给媳妇打了电话，后来媳妇在跟我通话时哭了一场，大意是病情进展，发现淋巴压迫气管，要是没办法解决的话可能时日无多……我有点惊讶，安慰媳妇说，丈母娘只是把最严重的后果跟她说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罢了，并不意味着就有什么事。

这是丈母娘的一贯风格——未雨绸缪。比如我确诊癌症，她考虑治疗的同时还会想到我身后事如何处理，我两个儿子的成长如何规划……如果行军打仗，她就是力争胜也考虑败，做足各种准备以应对未知。每一件事都制定周密计划，把各种细节充分考虑到并做好备案，在我这种旁观者看来，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但对丈母娘而言，计划详尽，意味着事到临头不慌乱。

我和媳妇在2009年相识，当时她由丈母娘的两位年轻同事小二和木木带着参加了一场文学活动，而我是活动组织者之一。那是一场读书会，每个人朗读自己喜欢的文字，媳妇临时上场，读了一段妈妈写的博客。不知木木如何向媳妇预先渲染我的搜索本领，以至她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行了，不用搜索。

我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客气，回家就搜索，发现了她的一点小秘密，又搜索到了丈母娘的博客。所以我还没去拜见丈母娘的时候，已经看过她的很多文章了，成了单方面的熟人。众人皆说丈母娘是女强人，但一位酷爱红楼梦的女子，不管年龄大小，她都会有股文艺范而不是强人范。

文艺范的丈母娘非常开明，“面试”通过后，每到周末，她就让媳妇带着我一起去她的山中木屋度假，后来还让岳父装修了一套房子给我们。更是对两个外孙衣食住行照顾得无微不至。以致于我常常感慨，这样的丈母娘，怕是世上也没几个吧。生活中，她和岳父为我们营造了丰裕的生活条件，我和媳妇之间，从没有因为物质方面的问题口角过，三十多岁了还活得像个少年一样天真。

丈母娘不止一次当着我面教育女儿爱与被爱的关系，平等与尊重的重要。

我确诊癌症当天，医生说最多只有半年时光，她和我微信聊了好久，宽慰我；我说因为您在，我一点都不焦虑，我有信心您能照顾好女儿及外孙。

基因检测结果出来，我可以吃靶向药，丈母娘第一时间给我拿到了药。之后又找按摩，每天都去。

因为我的病，丈母娘各种渠道寻求助力，中医西医易经大师官方的民间的通通用上。我呢，天生的杠精，对每个手段都能挑出刺来，又都没有严格遵循各个手段的方法……即便这样，丈母娘也没放弃，也没抱怨过我，一直迁就我的变化无常，包括让她精心准备的贵重礼物打了水漂。甚至改房间布局，改挂饰花草，就为不放过任何方面的可能。

我吃着靶向药，定期验血拍CT复查。好歹过了四年多的快乐生活。她说，这几年我虽然不幸患病，但人世间又有几人可以做到每天全天候陪伴孩子成长达四年之久呢？又有几人能一直不工作休假四年呢？从这方面说，我该知足。我点头称是，媳妇也深以为然——她看到大家因我生病都那么关照我，让着我，我可以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躺平，就很妒忌，有时对我说，恨不得患病的是她，也可以天天躺着啥啥不干。

不料一语成谶——媳妇因为腰椎间盘突出的微创手术，需要在家里躺一个月。即便如此，丈母娘还在让她照顾我，气得她对我大吼：难道你是病人我不是吗？难道你需要休息我不需要吗？我到底是不是亲生闺女啊？

我“唯唯诺诺”。

丈母娘是个怕麻烦的人，除了工作，她希望生活越简单越好，所以她没有日常应酬。偏偏我这病最多的就是各种小麻烦，今天咳嗽多明天心率快后天肝功指标不好，等等等等。每次她都很紧张，如临大敌，担心病情进展，托这里托那里进行处理。而病情真的进展时，她又冷静下来，安排好后续治疗。我从没见过像丈母娘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在自己单位那样得力——到其他科室求助，马上就会得到回应；发个朋友圈陈诉困难，马上有许多人主动帮忙。一个人有多少人格魅力，从这上面足可以看得出来吧。

丈母娘则自称“天下第一贱”，贱兮兮为我们付出，不求回报。是呀，我也无法回报，媳妇曾经质问我：你要是放弃，对得起谁？是啊，有这样的丈母娘天天为我东奔西跑、护我周全，我怎敢轻言死亡。胡呆

生日一碗面

每逢生日，我就想起父亲母亲做的手擀面。生日一碗面，这是中国人绵延已久的习俗，父亲母亲则从中感受着无尽的快乐，这种快乐饱含着他们对儿女深情的期望与祝福。在我们家，不管是谁生日，那天一家人的午饭一定是父母亲手做的手擀面。

我的生日是在农历五月，此时序属仲夏，新收的小麦已经入户，菜园里的青菜南瓜等夏季蔬果可以采摘。在我生日这一天，母亲早早地把几天前磨好的面粉拿出来。平时不上灶台的父亲，就像他是农民却写得秀丽的蝇头小楷一样，有着一手做手擀面的好厨艺。从和面入手，他不紧不慢地在桌面上反复搓揉面团，双手看似轻柔的动作里用着暗力。待揉好的面团光滑中透出白玉般的温润，父亲把面团摊平，卷入那根枣红色的桑木擀面杖，轻轻地在面板上滚擀着面团。在循环往复的推擀下，裹着擀面杖的面团变得越来越薄，直到成为一张大大的圆圆的薄薄的面皮。然后，父亲把面皮对折起来，随着砧板上轻脆的刀切声，面皮变成了一堆丝滑泽润的面条，随手拎起，感觉每根长长的面条在那双坚实的手中充满活力。母亲以新鲜的青菜和金黄的南瓜片炸汤，煮出一锅味道鲜笃的手擀面。母亲用农村常见的蓝边碗为我装了满满的一碗面。碗里的面条晶莹剔透，汤汁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新的夏日的炽热，吃在口中筋道，耐嚼，齿间凝聚着浓郁的新麦糯香，吃得我酣畅淋漓。

工作后，每到我生日之时，就会想起父亲母亲做手擀面的情景。虽然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城市里的饮食店几分钱一碗的阳春面也很鲜美，但我还是喜欢父亲母亲手擀面味道的醇厚。直到好多年之后，父亲母亲来我所在的城市，闲聊之中，我又说起生日手擀面，并流露出在外过生日没有手擀面的缺憾。母亲含着怜爱的目光看着我说:“你不在家，每年你的生日，这一天我们的午饭还是吃手擀面”。听了母亲的话，我心头热乎乎的，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父亲母亲把对儿女的牵挂、祝福和期望，都寄托在亲手做出的那碗生日手擀面里。

时光荏苒。如今经常会回想父亲母亲一生的艰辛，还有那一碗饱含父母深情的手擀面。几十年过去了，那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一直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百感交集。同普天下父母一样，他们对儿女的深情，不会用太多的语言表达，而是在一切可能的细微之处，充分地展示他们对儿女义无反顾的大爱。那碗生日手擀面，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也是一个生动的诠释。正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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