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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和最福

发布时间:2021-09-27 10:45:35

老爸被误诊的日子

老爸生病了,等待病理结果的日子里,我们一家人像是约定好的一样,看似按部就班地生活,但都忐忑难安、备受煎熬。安慰在这个时候是苍白的,一家人聚在一起,才能拥有莫大的力量。

我家是万千家庭中极其普通的一户。一家人本分、耿直、善良,也保守。我爸是老夏,年逾古稀。他的老,不仅表现在谢顶的头发、小孩子气的性格,还有逐渐锈蚀、运转不利索的身体零件上。

不久前,老夏躺在医院的手术台,医生从他衰老的身体里取出一大块多余的组织,平静地报数:“3斤6两。”下手术台后,我爸刚清醒就感叹,“这坨肉一万五,真是……”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却也知道是嫌贵。“人家请你来了?是你哭着喊着自己挤进来,还住在走廊上。”我怼他。“那倒是。”他想通了理儿,嗓门低了一半。

这五年来,我爸妈最奢侈的活动便是去医院打卡。俩人轮换着,默契地像电脑程序事先设计好的脚本。拿老夏来说,因腹部痛去割过阑尾、碎过肾结石、取过胆结石……这一次,他尿不出来。每夜,老夏趿着鞋从卧室往返卫生间十几次,可每次也都尿了个寂寞。实在忍不了,他才奔去医院。这次老夏出院时,我妈老杨说“一切安好”,我们便也没去接,但往家里跑的次数勤快了点。老夏恢复得不错,去卫生间的次数少了,感觉说话的嗓门也洪亮了些。我们回去,他热情地在厨房忙活。他最爱用做饭来表达一个父亲对子女的爱。他一边炒菜,一边盯着窗外。我喊他,他扭头看我,从来不及切换的表情中,看出些许凝重神色。

饭后,老夏给夏小黑(八哥)喂食,也有一搭无一搭地跟我们聊天。他的话题奇奇怪怪,从讲述年轻时他和师傅之间的感情,到熟识的同事……在电视里播放的节日喜悦气氛中,他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出来,细细地回忆,慢悠悠地讲。生病后,他戒了酒,偶尔,倚在窗前抽一根烟。

像天气一样,极端的闷热后,总少不了跟着一场狂风骤雨,老杨的一通电话打破了平静。“出院时医生说,你爸是癌症。不过,像我们这个年纪死也值得了。呵呵!”我妈朝我扔了一个炸雷,却假装自己只是丢给我了一个苹果。我接不住,也不想接。

挂了电话,“呵呵”的干笑声一直在耳边,我揣摩着这句本不该在此语境中出现的语气助词,体会着她如何启齿,将隐藏了近一个星期的秘密勇敢脱口讲出,还保持着平日里咋咋呼呼的语气。但终究有演的做作,比如,那句演过火的“呵呵”。也终究不敢面对,要不,何必电话里说呢?不敢当面讲的这句话又像“交代”,也像在安慰我。可我又觉得,最可能的是她在自我安慰。

看过电视里的那么多桥段,可轮到自己是主角时,依然手足无措。能做什么呢?只能等。人人在努力假装平静的同时,都预想出了一万种可能会出现的后果。那些不断重复着,重复着的预演,一点点地将痛苦摊平,以至于,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击垮。

接下来,按照医生的建议,将病理切片送去检查,需要最终权威来确诊。等待结果的这几天,我和姐姐没约,却心有默契地每晚回父母家。我爸仍下厨给我们做饭,炖了鸡汤、排骨。吃饭时,他依旧往我们碗里堆菜。其间,我给他讲那个被误诊为癌症,最后把自己吓死的老梗笑话。笑话很冷,可大家还是笑了,我妈笑得格外夸张。她说,都这个年纪了,死也值得了。这句话,我妈一天要说好几遍。我妈在关键时刻,总充当气氛组的啦啦队长,演技拙劣,却勇气可嘉。

有一日,我搬了个小板凳,拉他俩在阳台上坐下。平日里,他俩的头发都是我在剪,那天,我用推剪给他们一人理了个漂亮的发型。我爸说,比你妈剪的好,你妈上次差点给我剃了个光头,下次还是留着你剪。一听光头,“放疗”和“化疗”从我脑中跳了出来,眼泪条件反射似的挡不住,差点夺眶而出。家里的气氛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来安慰身边人。我爸的消沉,表现出来的却是毫不在意。他装得太刻意了,在我眼里却是极端的惧怕。我试着感同身受,可还没沉浸就害怕到喘不过气来。夜里,那些白天没想完的心事像打了结的线团又被浸了水,越发解不开,又抽不动。

等待是煎熬的。以前它只是一句话,此时此刻它是一个有悬念的故事。在等待结局落定前,我安慰自己,去它的,大不了一起扛,大不了砸锅卖铁。那几日,我们一家难得每天聚在一起,其乐融融;那几日,我发疯地对金钱有了渴望;那几日,我敏感的心又脆弱几分。那几日,我在每日上班、下班的平淡日子中寻找平静,寻找能让自己承受一切后果的勇气。前日,我从父母家离开时,隔着门缝跟老爸说“我回去了!”我爸送了出来。我悄悄在他耳边说,有我呢,你放心!我爸立马扭过头去,抹了一把脸。

终于,足足被“癌”缠了一个星期的一家人,等来了谁都意想不到的幸运反转——癌症是误诊。“不是癌。”此时,再也没什么比这句话在我心里更好听的词汇了。我姐得知了好消息,一声“哎”叹得老长。“一会地狱,一会天堂的,人都吓死了。”还好,老天最终是遂了人愿。夏琦

请月亮

“月亮爷,明晃晃,我在河里洗衣裳,洗得白,捶得光,打发娃娃上学堂。读诗书,写文章,一考考上状元郎……”母亲教怀里的四岁孙子念着古老的童谣,两人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奶奶,月亮在哪里?”儿子问。

“月亮在天上。”母亲说。

儿子起身,扒着窗户边往外眺望。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灯火,将整个城市的夜晚照得通亮,但天上乌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奶奶,天上没有月亮呀?”儿子回头望着母亲。

母亲抬头凝望着窗外说:“确实,城里看不到月亮。在咱老家,几乎天天晚上能看到星月。那轮月亮可大可亮呢……”母亲的喃喃絮语,让我想起又到一年一度的中秋节了。自从儿子出生后,母亲就来城里帮我带孩子,转眼已是四年。而我从三十多年前离开故乡,便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月是故乡明。在乡村,从夏夜的数星星到秋日的望月亮,孩子们最爱仰望夜空。特别是八月,从最初的月牙儿到十五的满月,那轮月亮犹如一盏天灯,让整个大地亮如白昼。

小时候,一进入农历八月,家家户户开始走亲访友。虽然庄户人家送不起月饼,走亲戚都是蔬果,但礼轻情意重。亲友相见,互诉衷肠。农家饭菜,情感挚热。这一种浓情蜜意的往来,就像一张网,交织在八月的日子里。八月瓜果香,亲友们送来的礼物吊人胃口,但我奶奶将那些美食都锁在柜子里。奶奶说,要等中秋节,请完月亮才可以全家享用。虽然我对奶奶的话半信半疑,但是她讲的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玉兔捣药的故事,又让我敬畏三分——嫦娥就是因为馋嘴,才飘到月宫里回不来了。奶奶是位虔诚的佛教徒,只有八月十五这晚,才在院落里带领全家向月亮焚香跪拜。

八月十五赶上了秋收,玉米要砍,大豆要拨,但请月亮的事一点都不马虎。天还没黑透,月亮就从东山探出了头,虽然家家户户都还在地里抢收庄稼,但人们的心里已经亮堂起来,抢抓时间装车,争取早点回家。月亮冉冉升起,田野里恢复了平静,村庄里亮起了一盏盏油灯,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请月亮。若有人家忘记了,月亮便会去敲门,门一开,月亮就顺着洞开的门、窗窥探究竟。院落里摆起了案几、香炉,供品摆满了桌子。在奶奶的带领下,全家向月跪拜。奶奶总会默念一通祈词,无非是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全家出行平安,身体健康。不谙世事的我,跟着大人一一照做,心里有的只是敬畏。因为奶奶说,请了月亮,走夜路天不会黑,没有油灯点月亮会上门……上大学后,我才明白,故乡的请月亮就是民间拜月神的习俗。

奶奶和她的请月亮习俗如今已随时间的长河,一去不返。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我们经常忙得忘了看天望月。看着母亲和儿子失望的眼神,我提议道:“今年中秋节,要不回老家去请一回月亮?”母亲的脸瞬间有了光彩,笑着说:“好,今年中秋咱们回老家去请月亮!”儿子和母亲的欢笑像一轮月亮,照得我的心通亮。秦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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