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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和最福

发布时间:2021-06-02 11:04:54

发簪中的爱

1987年春节,我首次以准媳妇的身份,拜见未来公婆。当天的婆婆身着大襟棉袄、抿裆棉裤,裤脚紧扎着几圈黑色的绑腿布,一双小脚严丝无缝地裹在一对尖头的灯芯绒棉鞋中,俨然就是电影里旧时婆婆的模样——传统守旧,威严不可侵犯!让我心生怯意的还有婆婆脑后发髻上的金属簪子,忽然就联想到了某电视剧里恶婆婆拿着簪子刺扎童养媳的片段。寒暄过后,我坐下细细打量,看出了婆婆眉眼间的和善友好,这才逐渐放松了,但对婆婆依然是尊敬有余,亲昵不足。以至于婚后最初几年,一说起随丈夫探家,我都是使出浑身解数能推则推,不到非回不可,绝不轻易登婆家门。

还好,慢慢地,婆婆不着痕迹地住进了我的心里,让我把最初书信里的礼节性问候,化作了电话里发自内心的嘘寒问暖、牵肠挂肚。我开始自动自觉地承担起公婆的生活费和生活必需品的购置。回婆家的次数,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频繁了。在某个冬天的火炉前,我用一件高档的对襟棉衣,成功置换掉了婆婆的大襟袄;某个夏天的午后,我用一套碎花的师奶休闲套装,轻而易举便取代了婆婆的裹腿抿裆裤……一时间,婆婆成了村里引领时装新潮流的“时髦奶奶”,也在欣然接受中成全了儿媳妇“孝顺”的美名。

就是这样一位随性婆婆,也曾果断地拒绝过我。那年暑假,我们一家三口赶回老家为公公做3周年忌日。临行前,我给婆婆买了一个黑色蝴蝶结连带丝网的发夹。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喊着要给婆婆梳头,想通过这个发夹给婆婆换个发型,摒弃掉那古老的发髻和粗糙的发簪。同时,还想让婆婆从细微之处享受到现代生活的快捷、方便。因为婆婆80多岁了,洗头、梳头都不是那么灵活,把胳膊伸到后脑勺去挽那个大发髻时,每次都会累得额头冒汗、胳膊痛。但是,婆婆却不由分说地拒绝了我的好意。并且,以一脸的肃穆,替代了初迎我进门时的满脸喜悦。

我握着发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陷入了尴尬之中。婆婆见状,拉我走到她的床前,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木盒,颤微微地打开盒子,揭开一块黑色的绸布,取出六枚“U”形的金属器放在一只手中,另一只手拉着我的手,轻声对我说:“妮儿啊,这是你公公得胃癌走之前,忍着痛为俺磨制的簪子,他就爱看俺用簪子把头发绾起来的模样。俺不能枉费他用最后的力气磨就的簪子啊!”婆婆有关簪子的诉说,顷刻间化解了我心中的疑惑。我赶紧收起买来的发夹,小心翼翼摩挲着公公留给婆婆的簪子。那一刻,我感到这簪子比任何珠宝都珍贵,比任何头饰都美丽。抬头再看婆婆,我感到婆婆的发髻也比任何一种新潮发型都漂亮。

公婆婚前互不相识,全凭媒妁之言,父母包办。婚前的婆婆原本梳着一条长及腰际的大辫子,是出嫁那天才按照当地风俗,把长发绾成了大大的发髻。公公在新婚当天掀开新媳妇大红盖头第一眼,便被媳妇的姣好面容以及头上那乌黑油亮的发髻惊艳到了。公公婚后曾跟婆婆袒露心迹:“俺没挑也没选,老天爷就把一个天仙送给了俺。这辈子,俺宁肯当牛做马,都不会让你吃苦受累。”在公公看来,把头发绾成发髻,是女人最具魅力的发型,因此,他希望婆婆一直为他把长发挽起。

那时家里穷,买不起奢侈的簪子。公公见状,就用自己灵巧的手尝试着为婆婆磨制简易簪子,这也成了公公对婆婆一份爱的责任。这一磨就是一辈子,2000年春天,公公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将走到尽头时,还没忘了这份责任。

婆婆说,公公在体重只剩下30多公斤的情况下,依然不听劝阻,忍着病痛、断断续续地为婆婆磨制簪子,以备在自己走后供婆婆挽缵用。公公年轻时一口气能磨六个簪子,而他在患病后磨制的这六个簪子,却用了整整3个月时间。由于胃癌的折磨,公公在磨生命里最后六个簪子时,每次都是用左手按着胃部,用右手艰难地磨着,手指磨出血了,他擦一擦,继续磨;胃疼得难以支撑时,就卧床休息一下,等疼痛缓解时起床再磨。在磨第六个簪子时,公公曾因疼痛晕倒过两次,婆婆哭喊着劝阻,总算说服了公公不再继续磨下去。然而,就在一个月后的凌晨,公公便永远走了。所以,婆婆像珍惜生命一样珍惜着这六枚簪子。

因为公公的喜欢,婆婆的发髻一绾便是60余年。从少妇到老妪,婆婆的容颜日渐苍老,但永远不变的,是婆婆头上古典的发髻,还有公婆之间那不老的爱情。孔昭凤

 

专属理发师

自打我退休,2005年开始,一直是儿子文东给我理发,掐指一算,到如今已理了130余次。

我们父子俩很默契。只要我的头发该剪了,要么我招呼儿子,要么儿子招呼我,说什么时候剪就什么时候剪。边剪发边聊天,父子有说有笑。有一回,儿媳还用相机拍摄这一场景,记录下我们的父子情深。

文东并没学过理发,他是怎么掌握这一技能的呢?我孙子2002年7月出生后,头一次理发是请人来家理的,哪想到,小宝贝如临大敌,自始至终哭闹得不行。事后分析,这可能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他害怕陌生人,二是他不习惯电剪子发出的嗡嗡声。文东心疼他的宝贝儿子,为此特别采取了两项措施:一是下决心自己学理发——买来整套品牌理发工具,包括理发剪、电推子、小梳子等,给孩子专用;二是剪头发时投小宝贝所好,让他手里有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以分散其注意力。嗨,这两招还真灵,文东第一次给儿子剪头发便获得成功,小宝宝既没哭也没闹,理发一气呵成顺利完成。

文东学理发可谓无师自通。像推剪动作、理发程序等细节操作,都是他边实践、边摸索、边总结出来的。最初学推光头,半年后,没有手怯之感,就开始学理平头,而后学理分头、寸头,逐渐升级。

记得文东第一次给我“动剪子”时,我还犹犹豫豫,虽然他给他儿子当理发师已有两三年了,但要在他老子我头上练手,我还得考虑考虑。可文东很是自信,一再笑眯眯地对我说:“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我才勉强应许把“头等大事”交给他。

文东第一次给我剪完头发,我站起身,伸着脖子在镜前左右扭头,照了又照,感觉还不错,“行!”在场的老伴和儿媳看了,也都说:“行!”于是我当着家人的面宣布:“以后我的头发就让‘这位师傅’剪了!”从此,我真的再也没上过理发店。

文东独揽了我和孙子的“理发专权”,我称呼他为“我们的专属理发师”。

剪发次数多了,文东的技术也就越来越好,乃至有人羡慕起他来。

2015年春节前的一天,我在胡同里转悠,见一位理发师傅正在给人剪头发,便停下脚步观看。一位在那里等候理发的老太太瞧了瞧我,用称赞的口吻问道:“你的发型好,是在哪儿理的?”我告诉她:“是我家儿子亲手理的!”“理得好!”老太太又赞美了一番。我并不认识这位老人,相信她说的不是奉承话。回家后,我把事情说给儿子听,他高兴了好一阵子。

孙子的发型很时尚,引起同学的关注,也有人向他打听“哪理的?”

我跟儿子开玩笑说,会理发就等于掌握了一门生存技能,靠它,你也可以挣钱养家了。

2012年以来,我的头发变得稀疏了,且黑发越来越少、白发越来越多。儿子说,如今给我理发要比当初难度大。每次理发,他凝神屏气,分外仔细。剪完了,他还要把落在地板上的碎发扫在一起,望着那一小撮白花花软塌塌的头发茬子,心里似乎很不是滋味。

一把小小的理发推子,见证了我们父子间平凡又真挚的感情。张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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